第108章 第 10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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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第 108 章
回去的路上, 天空飄起小雨。銀色的雨絲飄落至桑榆發梢，在路燈下透過一層光。
從發廊出來後，宴習就感知到桑榆的情緒很低落。兩人在幽靜的路面並肩走著，腳下沙沙作響。
越近年關, 氣溫越低。
宴習往桑榆的手掌哈了口氣, 怎麽這雙手捂了這麽久還是冷的：“那個‘先生’是誰？”
他說話時的氣息化為一團白霧, 很快又消散。
聽到那兩個字, 桑榆抽回手, 指尖恰好拂過宴習的掌心。
宴習的手保持半握的姿勢停在半空，這種感覺就像被人從心臟抽離了很重要的一部分，如果不找回來他生命就此殘缺不全。
桑榆的手還沒垂下身側，他就順著一把捉住, 他是不會放開桑榆的……
桑榆掙了掙手腕, 但被宴習鎖得更緊, 最後他只能放棄。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就這樣結束, 宴習的真誠和執著總能讓他輕而易舉地潰敗。
“你想知道？”桑榆垂下頭。
隆冬裏的夜很黑，路燈根本照不亮。
“我想。”宴習說。他想了解並融入桑榆的世界, 無論桑榆以前經歷過什麽、將來會面對什麽, 宴習都想和桑榆一起解決。
就算再黑的夜又怎麽樣, 他會提著燈去找桑榆。
沈默半晌，桑榆沈聲說：“他叫嚴續, 是延盛集團背後的掌權人，是一個……”桑榆頓了頓。
宴習沒催促, 而是靜靜地聽著。
“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人，他強大、神秘、覆雜, 我對他的了解也不過是單一的片面。我父親年輕時曾在延盛集團工作，後來他入獄後延盛集團就以極其低調的方式消失在國內, 再出現在人們視野時，它已經在國外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。”
“為什麽我沒聽說過這個集團？”宴習問。
“你沒聽說過這個集團，但它旗下的其它產業你一定聽說過。高奢產品YX、珠寶品牌“珍延”、房地產龍頭“盛大”、港城最大的拍賣場、澳城最奢靡的賭場……還有很多。”
宴習驚訝中帶著一絲疑惑：“他一個人建立了這個商業帝國？”
“不是一個，是一群人。”桑榆看到黑夜裏有一道忽明忽暗的星火，是煙頭：“在他之前，這座大廈已經建立起來，他要做的是在時代的變遷中穩固這座大廈的地位。”
宴習有點明白桑榆的話：延盛集團就像百年家族傳承的企業，他的前身可追溯到遙遠的時代，但在經過近現代的沖擊，延盛集團遭到毀滅式的破壞。後來嚴續出現了，用強硬的手段把這座將傾的大廈穩固，並不斷壯大。
“你為什麽會認識他？”宴習問。按道理，這樣的人物是桑榆接觸不到的。
“要重建這樣的大廈不僅要靠家族內部，更要向全社會招賢納士，於是我父親成為了他們的一員。嚴續很重用並信任我父親，甚至把收購地皮這樣的項目交給我父親。”
桑榆的話終於解開了困惑宴習很久的疑問：難怪桑懷當年可以調換收購計劃，轉而發展夏城，原來是有嚴續在背後支持。但是嚴續為什麽要支持他？
桑榆繼續說：“爸爸入獄後，嚴續就找到了我。他對我很好，給我買吃的、買玩的，還教會了我很多東西，例如拳擊、射擊、車技還有商業上的事情。不僅如此，他在我媽媽確認癌癥後，還主動找最頂級的醫生給我媽媽看病，並承擔所有費用。我一直把他當做最敬愛的叔叔，直到……”
“我親眼看到他殺人。”
宴習瞳孔驟縮，腳步一頓，他清晰地感到桑榆的手越來越冷。
桑榆手心冒了一層冷汗，像失了魂地說：“在那一刻，我才明白——那才是他真正想教我的。”
“一個活生生的人進了他的書房，再出來的時候是被人套在袋子裏拖出來，地上有很長很長的血跡……”桑榆顫抖著唇，情緒失控：“宴習你知道嗎，當時我就站在樓梯口，我親眼看著那個人進去的……”
“別說了、別說了，都過去了……”宴習緊緊抱住桑榆，心臟攪著疼：“沒事的、沒事的，別亂想。”
“宴習，你說，當時我要是進去了，我是不是有機會救下那個人……”
宴習捧住他的臉逼迫桑榆和他對視：“阿榆，你聽好了。那個人的死和你沒任何關系，你沒有過錯，罪魁禍首是嚴續、不是你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有可是！！”這句話，宴習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桑榆楞楞地看著他：“你那麽兇幹嘛……”
“我很兇嗎？”
“嗯。”
但宴習覺得自己兇得有道理：“我能不兇嗎？我要是不兇你就胡思亂想！”
桑榆悶悶說：“你好好說話，我能聽見的。”
宴習心底發笑，這人怎麽還委屈上了。溫聲問：“生氣啦？”
桑榆不搭理他，往前走去。
宴習小跑彎腰湊過去，輕啄了他一口：“不要生氣，好不好~”
桑榆淡淡地斜睨他一眼：“誰說我生氣了。”
宴習忍不住一笑：“你還說沒生氣？”你這個小氣鬼。
桑榆踮起腳親了宴習一口，瞪他：“不許占我便宜。”
“？？？”，宴習：“那你幹嘛親我？”
“你親我一口，我親回來，打平了。”
宴習噗呲一笑，被桑榆像小孩一樣耍賴逗樂了，只好寵著順著說：“好好好~我的錯~為了表達我道歉的誠意，我願意被桑榆同學再親一口，哦不，是很多口。”
“滾蛋！”
***
雨，越下越大。
宴習剛送桑榆回到院子門口，瓢盆的水就從天上澆下來，兩人濕了半身。
白凝心正蹲在地上給小美擦毛，擡頭說：“你們兩個回來了？”
“汪汪！”
“怎麽不打電話讓我送傘？”桑懷看他們濕噠噠的模樣就心疼，“快先去洗澡，換身幹衣服，我給你們煮點姜湯。”
宴習站在原地有點手足無措，叔叔阿姨都很熱情，但……太熱情，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。
桑榆找了套衣服給他，是上次宴習留宿桑榆家穿的那套海綿寶寶睡衣：“你先洗還是我先洗？”
“你先吧。”
“你等一下，我很快就出來。”桑榆快步進了浴室。
屋內有暖氣，宴習濕透的衣服搭在身上很不舒服，他想脫下來又覺得不禮貌。
“小宴，怎麽楞在那，趕緊把衣服脫了。”白凝心起身，小美叼著她手上的專屬擦身布掛回角落的鉤子上。
“哦哦，我馬上脫。”宴習手忙腳亂地脫掉外套，才發現自己沒換鞋就跑進來，又慌慌忙忙地走到屋子門口拖鞋。他低頭一看楞住了，宴習記得上次來桑榆森*晚*整*理家是有一次性棉鞋的，怎麽這次沒有了？他保持光了一只腳的動作尷尬地站在原地。
“小宴，藍色的那雙是你的。”白凝心說。
“好的，謝謝阿姨。”宴習從鞋櫃拿出雙藍色的鞋子，發現是全新的。餘光瞥到最上面那層還有雙一次性拖鞋，他想伸手去拿。
這時，白凝心的聲音響起：“小宴，那雙鞋是小榆給你準備的。”
宴習的動作一滯。
“小宴，灰色的是桑榆爸爸的、粉色的是我的、白色的是小榆的，藍色的是你的。”
宴習指尖緊了緊，最後把那雙藍色的鞋子穿上，他低著頭走過去：“謝謝你，阿姨。”
白凝心笑著看向他，擡起手臂給他擦了擦搭在前額的濕漉漉頭發：“這個家隨時歡迎你。”
宴習咬緊唇不敢擡頭，眼眶濕潤。
桑懷捧著兩碗姜湯出來：“小宴，先把湯喝了，別感冒了。”
“謝謝叔叔。”宴習鼻音很濃地說。
“在家裏不用說這些客氣話。”桑懷把碗放在飯桌就進了廚房。
站在空蕩蕩的飯桌旁，宴習知道叔叔阿姨是為了避免尷尬而給了他獨處的空間。碗裏飄著個倒影，宴習知道那是狼狽的自己。就像一個在暗處偷看別人溫馨一家的小醜，當別人發現他時，他卻只想落荒而逃……
桑榆從浴室走出來，第一時間先尋找宴習的身影，直到看到人在飯廳才舒了口氣。笑著走過去：“到你洗澡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宴習垂著頭應了聲。
桑榆聽到他的聲音很沙啞，蹙眉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宴習搖了搖頭走進浴室，剛放好換洗的衣服，他一回頭就看到墻上掛著四種顏色的毛巾……
一個念頭閃過腦海，他猛地來到洗漱臺，發現牙刷、漱口杯也是四個顏色；恍惚間想起客廳喝水的茶杯，也是四個顏色！
這場雨來得突然，要不是淋濕了，宴習不會留在桑榆家，所以這一切都不是突然布置的……
宴習想起那天陪桑榆一起去超市買日用品，他記得桑榆當時明明每樣都選了三套，他還以為是一家三口的配置。原來那時候桑榆他就……
宴習無力地靠在墻壁，緩緩滑落至地面。他抖著唇慢慢伏在膝上，肩膀無聲顫動。
花灑的水‘嘀嗒’砸在地面，也一同砸在宴習如浮萍般漂泊的心。但這次，他終於可以停泊了——
因為，回家了。
大半個小時後，宴習終於從浴室裏出來。
白凝心從廚房拿碗筷出來便看到他的眼睛很紅，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，很快就恢覆自然，溫聲說：“小宴，是浴室的水溫太高了嗎，都把你的眼睛熏紅了。回頭，我讓懷叔叔把溫度調低點。”
宴習滑動喉結，眼淚是鹹的。
他張了張口，發現嗓子早已幹得不成樣子。就連臺階，阿姨都給他找好了，他又有什麽理由懦弱退卻呢……
“小榆在二樓和他爸爸說些事，很快就下來，等下我們一家就可以吃飯了。”
“不用等下，現在就可以吃飯了。”桑懷從二樓下來，“小宴餓了吧？”
桑懷牽過白凝心，就在兩人一同路過的時候，突然聽到身後沈悶的一聲“咚”！
兩人齊齊回頭就看到宴習跪在地上，重重地給他們磕了個響頭。
他啞著聲音說：“叔叔阿姨，我有話想對你們說……”
而此時，樓梯口正站著個人。宴習說的每句話，都落在桑榆耳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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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發廊出來後，宴習就感知到桑榆的情緒很低落。兩人在幽靜的路面並肩走著，腳下沙沙作響。
越近年關, 氣溫越低。
宴習往桑榆的手掌哈了口氣, 怎麽這雙手捂了這麽久還是冷的：“那個‘先生’是誰？”
他說話時的氣息化為一團白霧, 很快又消散。
聽到那兩個字, 桑榆抽回手, 指尖恰好拂過宴習的掌心。
宴習的手保持半握的姿勢停在半空，這種感覺就像被人從心臟抽離了很重要的一部分，如果不找回來他生命就此殘缺不全。
桑榆的手還沒垂下身側，他就順著一把捉住, 他是不會放開桑榆的……
桑榆掙了掙手腕, 但被宴習鎖得更緊, 最後他只能放棄。一場無聲的拉鋸戰就這樣結束, 宴習的真誠和執著總能讓他輕而易舉地潰敗。
“你想知道？”桑榆垂下頭。
隆冬裏的夜很黑，路燈根本照不亮。
“我想。”宴習說。他想了解並融入桑榆的世界, 無論桑榆以前經歷過什麽、將來會面對什麽, 宴習都想和桑榆一起解決。
就算再黑的夜又怎麽樣, 他會提著燈去找桑榆。
沈默半晌，桑榆沈聲說：“他叫嚴續, 是延盛集團背後的掌權人，是一個……”桑榆頓了頓。
宴習沒催促, 而是靜靜地聽著。
“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人，他強大、神秘、覆雜, 我對他的了解也不過是單一的片面。我父親年輕時曾在延盛集團工作，後來他入獄後延盛集團就以極其低調的方式消失在國內, 再出現在人們視野時，它已經在國外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。”
“為什麽我沒聽說過這個集團？”宴習問。
“你沒聽說過這個集團，但它旗下的其它產業你一定聽說過。高奢產品YX、珠寶品牌“珍延”、房地產龍頭“盛大”、港城最大的拍賣場、澳城最奢靡的賭場……還有很多。”
宴習驚訝中帶著一絲疑惑：“他一個人建立了這個商業帝國？”
“不是一個，是一群人。”桑榆看到黑夜裏有一道忽明忽暗的星火，是煙頭：“在他之前，這座大廈已經建立起來，他要做的是在時代的變遷中穩固這座大廈的地位。”
宴習有點明白桑榆的話：延盛集團就像百年家族傳承的企業，他的前身可追溯到遙遠的時代，但在經過近現代的沖擊，延盛集團遭到毀滅式的破壞。後來嚴續出現了，用強硬的手段把這座將傾的大廈穩固，並不斷壯大。
“你為什麽會認識他？”宴習問。按道理，這樣的人物是桑榆接觸不到的。
“要重建這樣的大廈不僅要靠家族內部，更要向全社會招賢納士，於是我父親成為了他們的一員。嚴續很重用並信任我父親，甚至把收購地皮這樣的項目交給我父親。”
桑榆的話終於解開了困惑宴習很久的疑問：難怪桑懷當年可以調換收購計劃，轉而發展夏城，原來是有嚴續在背後支持。但是嚴續為什麽要支持他？
桑榆繼續說：“爸爸入獄後，嚴續就找到了我。他對我很好，給我買吃的、買玩的，還教會了我很多東西，例如拳擊、射擊、車技還有商業上的事情。不僅如此，他在我媽媽確認癌癥後，還主動找最頂級的醫生給我媽媽看病，並承擔所有費用。我一直把他當做最敬愛的叔叔，直到……”
“我親眼看到他殺人。”
宴習瞳孔驟縮，腳步一頓，他清晰地感到桑榆的手越來越冷。
桑榆手心冒了一層冷汗，像失了魂地說：“在那一刻，我才明白——那才是他真正想教我的。”
“一個活生生的人進了他的書房，再出來的時候是被人套在袋子裏拖出來，地上有很長很長的血跡……”桑榆顫抖著唇，情緒失控：“宴習你知道嗎，當時我就站在樓梯口，我親眼看著那個人進去的……”
“別說了、別說了，都過去了……”宴習緊緊抱住桑榆，心臟攪著疼：“沒事的、沒事的，別亂想。”
“宴習，你說，當時我要是進去了，我是不是有機會救下那個人……”
宴習捧住他的臉逼迫桑榆和他對視：“阿榆，你聽好了。那個人的死和你沒任何關系，你沒有過錯，罪魁禍首是嚴續、不是你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有可是！！”這句話，宴習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桑榆楞楞地看著他：“你那麽兇幹嘛……”
“我很兇嗎？”
“嗯。”
但宴習覺得自己兇得有道理：“我能不兇嗎？我要是不兇你就胡思亂想！”
桑榆悶悶說：“你好好說話，我能聽見的。”
宴習心底發笑，這人怎麽還委屈上了。溫聲問：“生氣啦？”
桑榆不搭理他，往前走去。
宴習小跑彎腰湊過去，輕啄了他一口：“不要生氣，好不好~”
桑榆淡淡地斜睨他一眼：“誰說我生氣了。”
宴習忍不住一笑：“你還說沒生氣？”你這個小氣鬼。
桑榆踮起腳親了宴習一口，瞪他：“不許占我便宜。”
“？？？”，宴習：“那你幹嘛親我？”
“你親我一口，我親回來，打平了。”
宴習噗呲一笑，被桑榆像小孩一樣耍賴逗樂了，只好寵著順著說：“好好好~我的錯~為了表達我道歉的誠意，我願意被桑榆同學再親一口，哦不，是很多口。”
“滾蛋！”
***
雨，越下越大。
宴習剛送桑榆回到院子門口，瓢盆的水就從天上澆下來，兩人濕了半身。
白凝心正蹲在地上給小美擦毛，擡頭說：“你們兩個回來了？”
“汪汪！”
“怎麽不打電話讓我送傘？”桑懷看他們濕噠噠的模樣就心疼，“快先去洗澡，換身幹衣服，我給你們煮點姜湯。”
宴習站在原地有點手足無措，叔叔阿姨都很熱情，但……太熱情，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。
桑榆找了套衣服給他，是上次宴習留宿桑榆家穿的那套海綿寶寶睡衣：“你先洗還是我先洗？”
“你先吧。”
“你等一下，我很快就出來。”桑榆快步進了浴室。
屋內有暖氣，宴習濕透的衣服搭在身上很不舒服，他想脫下來又覺得不禮貌。
“小宴，怎麽楞在那，趕緊把衣服脫了。”白凝心起身，小美叼著她手上的專屬擦身布掛回角落的鉤子上。
“哦哦，我馬上脫。”宴習手忙腳亂地脫掉外套，才發現自己沒換鞋就跑進來，又慌慌忙忙地走到屋子門口拖鞋。他低頭一看楞住了，宴習記得上次來桑榆森*晚*整*理家是有一次性棉鞋的，怎麽這次沒有了？他保持光了一只腳的動作尷尬地站在原地。
“小宴，藍色的那雙是你的。”白凝心說。
“好的，謝謝阿姨。”宴習從鞋櫃拿出雙藍色的鞋子，發現是全新的。餘光瞥到最上面那層還有雙一次性拖鞋，他想伸手去拿。
這時，白凝心的聲音響起：“小宴，那雙鞋是小榆給你準備的。”
宴習的動作一滯。
“小宴，灰色的是桑榆爸爸的、粉色的是我的、白色的是小榆的，藍色的是你的。”
宴習指尖緊了緊，最後把那雙藍色的鞋子穿上，他低著頭走過去：“謝謝你，阿姨。”
白凝心笑著看向他，擡起手臂給他擦了擦搭在前額的濕漉漉頭發：“這個家隨時歡迎你。”
宴習咬緊唇不敢擡頭，眼眶濕潤。
桑懷捧著兩碗姜湯出來：“小宴，先把湯喝了，別感冒了。”
“謝謝叔叔。”宴習鼻音很濃地說。
“在家裏不用說這些客氣話。”桑懷把碗放在飯桌就進了廚房。
站在空蕩蕩的飯桌旁，宴習知道叔叔阿姨是為了避免尷尬而給了他獨處的空間。碗裏飄著個倒影，宴習知道那是狼狽的自己。就像一個在暗處偷看別人溫馨一家的小醜，當別人發現他時，他卻只想落荒而逃……
桑榆從浴室走出來，第一時間先尋找宴習的身影，直到看到人在飯廳才舒了口氣。笑著走過去：“到你洗澡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宴習垂著頭應了聲。
桑榆聽到他的聲音很沙啞，蹙眉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宴習搖了搖頭走進浴室，剛放好換洗的衣服，他一回頭就看到墻上掛著四種顏色的毛巾……
一個念頭閃過腦海，他猛地來到洗漱臺，發現牙刷、漱口杯也是四個顏色；恍惚間想起客廳喝水的茶杯，也是四個顏色！
這場雨來得突然，要不是淋濕了，宴習不會留在桑榆家，所以這一切都不是突然布置的……
宴習想起那天陪桑榆一起去超市買日用品，他記得桑榆當時明明每樣都選了三套，他還以為是一家三口的配置。原來那時候桑榆他就……
宴習無力地靠在墻壁，緩緩滑落至地面。他抖著唇慢慢伏在膝上，肩膀無聲顫動。
花灑的水‘嘀嗒’砸在地面，也一同砸在宴習如浮萍般漂泊的心。但這次，他終於可以停泊了——
因為，回家了。
大半個小時後，宴習終於從浴室裏出來。
白凝心從廚房拿碗筷出來便看到他的眼睛很紅，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，很快就恢覆自然，溫聲說：“小宴，是浴室的水溫太高了嗎，都把你的眼睛熏紅了。回頭，我讓懷叔叔把溫度調低點。”
宴習滑動喉結，眼淚是鹹的。
他張了張口，發現嗓子早已幹得不成樣子。就連臺階，阿姨都給他找好了，他又有什麽理由懦弱退卻呢……
“小榆在二樓和他爸爸說些事，很快就下來，等下我們一家就可以吃飯了。”
“不用等下，現在就可以吃飯了。”桑懷從二樓下來，“小宴餓了吧？”
桑懷牽過白凝心，就在兩人一同路過的時候，突然聽到身後沈悶的一聲“咚”！
兩人齊齊回頭就看到宴習跪在地上，重重地給他們磕了個響頭。
他啞著聲音說：“叔叔阿姨，我有話想對你們說……”
而此時，樓梯口正站著個人。宴習說的每句話，都落在桑榆耳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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